退隱近22個月后史玉柱的復出透出諸多玄機。這個金箔金命的過林之虎從來不是“娘娘腔”，更非優游世界的閑人，無論是回歸A股后44億美元海外并購，還是對民生銀行的悄然增持，他于無色處見繁花的財技依舊熟練

文 | 施南

在東京的大排檔點上一碗普通的拉面，在曼谷街頭率性啃幾口臭榴蓮，在1200年歷史法國酒莊古堡的隴間伺候自家紫葡萄，或對著不認識的比基尼美女幾張抓拍，那番愜意，當然只能發生在夏威夷的沙灘邊。

春風千里不如你。

郭廣昌口中的“大仙”，自詡的“大閑”，史玉柱面對微博世界里的782萬粉絲，過去4個月內確實曬出一副“馬放南山，風輕云淡”做派。甚至，無論膜拜還是憎恨卻始終關注他一舉一動的吃瓜群眾還得知了一個“秘密”：這個多年以來每日四包雷打不動的超級煙民，因為聲帶手術已被迫戒煙月余，目前，史只能依賴電子替代品過過嘴癮。

“聲音也變了，有點娘娘嗆”。好吧，就算自嘲語乍現錯別字，但深通人性淵藪后恰到好處的撩撥仍然功力不凡。這，本是憑借“腦白金”之類保健品及“征途”這樣的網絡游戲二次崛起的最大倚仗，哪怕由此被吳曉波譏評為“中國商業界一種黑暗力量”。素來與商界人士友善的吳，這種口吻，不同尋常。

又有什么關系！當奇虎360與萬達商業等公司還在為私有化后回歸路途不暢煩心，提前布局搶先發力的巨人網絡已通過借殼世紀游輪華麗轉身A股市場近一年了。曾經的連續20個漲停，150億元賬面浮盈，280億元身家暴增，54歲的史玉柱似乎有足夠的理由充裕的時間去寄情山水。

凌晨四點的雅加達，晚上七點的北京，還是交由健林首富去為了小目標而奔波吧，福布斯中國榜單上的46名身著標志性的紅色休閑T恤，樂得滿世界悠閑。

如果你相信過去8年來日均發出12條推特的特朗普將實施什么“推特治國”—沒錯，這位待崗美利堅總統手指一動便讓波音和洛夫希德馬丁公司的市值瞬間蒸發10億和40億美元，那也不妨確認同樣大嘴巴的“史大閑人”果真開始了半退休生活，而微博，恰是他與粉同樂的觀景臺。

然而，看戲的是“傻子”，唱戲的就真是“瘋子”么？

一切不過障眼法罷了。退隱近22個月后史玉柱于今年1月的復出以及重新擔綱巨人網絡CEO實職的舉動，透出諸多玄機。特別是4月，他在公司11周年慶典上關于重啟狼性文化的講話，并將總部干部160人一刀削去83%的果決，端的老辣依舊。

這個1962年出生金箔金命的過林之虎，從來不是“娘娘腔”。

下一秒的力量天下無雙

于無聲處聽驚雷，于無色處見繁花，這才是史玉柱多年行走江湖的傍身之術。尤其是2016年12月12日與13日連續兩天曝光的消息，更將這位從未閑著的“閑人”在過去半年內連串財技策劃和資本運作大白于天下。

所謂與十幾位以色列人力拼伏特加直至“掛掉”？煙鬼是真，酒徒未必，也不打量那些位的頭銜。當初在美西圓石灘高爾夫球場邊楊致遠一杯清酒換來馬云首肯對阿里巴巴的股權股資，佳話啊。史玉柱不過是repeat。

之于巨人網絡44億美元的跨國并購，之于民生銀行的大幅暗倉增持，借助于昔日神秘的“泰山會”朋友圈幫襯，一方面史氏將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古老計謀再現得淋漓盡致，但另一方面，踩著合規線邊緣的恰恰舞步卻也惹來眾多非議。

特別是當剛剛結束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將“下決心處置一批風險點，著力防控資產泡沫，提高和改進監管能力”提綱至重中之重時，畢業于浙大數學系的史玉柱，未必能在以優游掩蓋的精心算計后得到他想要的理想答案。

很顯然，為美國賭業巨頭凱撒集團旗下總部位于以色列的Alpha公司Playtika社交游戲平臺開出如此巨額現金支票，既是對此前被騰訊以86億美元天價奪去芬蘭手游傳奇公司Supercell Oy的某種彌補，也是為了完成一年前匹配借殼時高估值對小股東做出的承諾，即巨人網絡三年內的凈利潤不低于10億元、12億元和15億元。要知道成就巨人公司的征途游戲的吸金能力已現頹勢，而手游幾年間從整個市場5%權重銳升至35%份額的彪悍，作為老司機的史自然心中有數。

更何況，隨著國內優質標的物被一干跨界資本瘋狂收購，能夠承載史大官人雄心的獵物著實罕見了。而在全球市場上，來自中國山東的鐵礦石企業竟然也敢染指游戲公司，啥世道？就算這次讓美國凱撒方面5年內凈賺25倍又如何？

這還只是常規思維。

未來兩年15.3倍和12.63倍的預計市盈率放置在A股市場，簡直就是明擺著等待雞犬升天的架勢。

但通過12日率先披露有關回復證監會行政許可項目審查的說明中，外界突然發現，卻原來史玉柱早在7月份開始的此宗跨國并購中藏著不少創新：其一，由巨人香港子公司100萬美元全額購入標的公司具有相應投票權但受限于權利保留事項的B類股，從而完整掌握并購進程，包括馬云麾下云鋒基金、盧志強治下泛海控股和民生信托、柳傳志掌舵的弘毅投資等財團成員，則只購入美元計價的部分A類股股票。請注意，在巨人網絡此前的對外宣傳中，一直將收購金額標注為“305億人民幣”，而事實上整個交易必須以美元交割完成。

問題來了。中國最高管理層日前已明確收緊中資集團割韭般的海外并購行為—這當然與連續5個月中國外匯儲備單邊流失有關，10億美元級于收購主體主業無關的海外并購或價值超過100億美元以上的跨境并購，特別是針對房地產、酒店、娛樂游戲和體育俱樂部的海外并購，都將大概率被veto。

一向嗅覺靈敏的史玉柱又一次先知先覺，不僅在收購中導入國內監管當局從未明確表態合法性的AB類股票設計，更是在所涉換匯問題上本著兄弟間有大錢共賺、有難題分攤原則，將一個頭寸不小的外匯額度螞蟻搬家分兵突圍。

毫無疑問，巨人網絡的奇幻構思制造了一個難題，分屬同業的海外并購自不假，但所涉金額與領域恰在灰色地帶，一旦放出“路條”，難保沒有后生小輩見賢思齊。

還有一個細節值得打量—泛海，又見泛海。與聯想控股合作介入山東滕州化工百億項目有他，與科瑞集團鄭躍文并史玉柱參與傅軍的新華聯借殼上市有他，而盧、鄭、史在華夏銀行的發起及此后的股權配置安排上的犄角之勢，也少不得他。1993年泰山會始創成員、如今近乎金融全牌照在手的盧志強，果然左右逢源。

近乎？

是，還差一點。就算擔任過副董事長，盧志強從未真正執掌過中國非國有A股上市股份制民生銀行的絕對話事權，哪怕因為關聯交易過于頻繁，另一位副董事長—新希望的劉永好一度發難。麻煩的是，隨著安邦系2014年末打破常規的強勢持股且徹底鎖定單一最大股東地位，盧及泛海系在這間預計今年凈利達457億元的銀行的命運，愈發微妙。

關鍵時刻，還得請那位閑人助拳。2016年12月13日的新聞中，臥龍崗上散淡的人，那位雖身居民生銀行機構股東但貌似只會因指責“兔子不吃窩邊草”而浮出水面的史玉柱，出手了。

“禮貌合掌，下一秒的力量叫做天下無雙”，史玉柱再次演繹了近期某大熱流行歌曲的歌詞。

民生黑天鵝

不像很長一段時間來業界廣為流傳的民生銀行三駕馬車—東方系、泛海系、希望系的入局方式，盡管23年前那次著名的泰山會議上首次提出成立民營銀行的構思，且在三年后的初春得以落實，盡管有傳聞是時史玉柱承擔了籌備期間近三分之一費用，但由于著名的巨人風波并引發資金鏈斷裂，史氏并非民生銀行創始股東。相反，直至7年后萬通集團謀求上市時基于投行“主業明確”的要求，他才得以從馮侖手中接手了1.43億股。

之后的故事眾所周知：先是通過2007年6月民生銀行A股定增認購了3.09億股，隨后的2008年9月后又大幅減持，持股比例從最高時的4.82%降至0.43%；至2011年開始，史玉柱再度開始大幅增持民生股權，甚至半年內連續凈買入多達46次，斥資38億人民幣。與此同時，其也針對港股中的民生銀行H股開始掃貨。

期間有關史氏有三樁事頗值得玩味。其一，針對中國人壽窺伺民生銀行控股權一事以微博方式回應了29個字，結果次日因股價大漲6.47%個人浮盈2.3億元，平均一個字價值793萬元，號稱史上“最貴微博”。當然，“柱子哥”也由此遭證監會誡勉訓話。其二，其明確表態“三年內不減持”。其三，因身體原因辭去民生銀行非執行董事，而接棒者正是未來觸發事態戲劇性變化的毛曉峰。

對民生銀行而言，此階段也有幾件大事足以記入司史。

最重要的當屬安邦系的強力進駐。自2013年一季度首次進入十大股東名單后，安邦安靜了相當長時間，繼而從2014年11月開始，志在控制權的安邦一早打破原各大股東間心照不宣的平衡，A+H 17.78%的總股本持有量令之前第一大股東希望系之于民生A股的6.5%，變得不值一哂。

“史上最年輕行長”毛曉峰的落馬當在其列。從2015年1月下旬被中紀委帶走調查至2016年11月正式宣布取保候審，毛曉峰已“失蹤”了21個月。值得注意的是，安邦出擊的時機恰在此前后，顧慮到各種因素，大股東們罕見地保持了沉默。

是接受改朝換代還是拼個出頭天自己上位？中國資本市場上歷史悠久的幾路人馬做出不同選擇。中國人壽自是不甘且最高持有了6.98%股權，但最終在2015年三季度減持至2.54%，在接手目前唯一未在A股上市的全國性股份制銀行廣發銀行43.86%股權后，這位國字號壽險大佬已覓到新歡，退出十大股東名單意料之中。此外，希望系與復星系亦漸露闌珊之意。公募也在今年二季度減持了1.5億股。

史玉柱？貌似按兵不動。也只有閑人一個的他會公開對“同學”吳小暉統領的安邦介入表達“歡迎”。嗯，以一個財務投資者身份放話，最安全，至少“正確”。

是的，幾乎所有人都把他當作看客。

明天系的華夏人壽在6月入局并與東方系的張宏偉結成同盟，5.74%的合計持股權僅次于安邦。

盧志強7月三個交易日支付75億代價將持股比例拉升至4.6%，牌面不弱。看樣子，當超期服役20個月的民生銀行董事會最終完成換屆時，未來3年的權力格局已基本敲定，直至12月13日那則新聞亮相。

好吧，謎底揭開。與史玉柱關系密切的香港晶輝國際早在6月分三次買入民生銀行5.56億股H股，占其H股8.02%權重，同時也占民生總股本的1.52%。而到了12月2日，一進一出。晶輝國際所持民生股份已歸至史玉柱名下。現在，他的持股權是4.97%，單一第二大股東！

一個巧妙的持倉比例、一次曖昧的擦邊倒手，民生董事會江湖再次發生異動，與盧志強素來交好的史玉柱以伏兵的面目又一次左右了走向。

不過要小心，12月16日晚間關于民生銀行人事調整的最新信息透出了另一些風向。原農行副行長、51歲的林曉軒出現在民生副行長候選名單上。資料顯示，林氏在農行高管位上僅工作了1年，之前他是標準的“工行人”。也就是說，他與52歲剛出任民生銀行行長僅一年有余的鄭萬春系出同門。按照業內常規，國有四大行副行一級高管一旦調任在其它股份制銀行，往往是“正配”。同時，原銀監會辦公廳副主任張俊潼將候任民生銀行監事長。

關于安邦，倒也有些“傳言”，一是銀監會迄今也未批復安邦副總裁姚大鋒擔任民生非執行董事的任職資格，二是證監會同樣沒有批復核準該集團成立公募基金的申請。

在一個黑天鵝出沒游戲規則迥變的冬天，閑人史玉柱恐怕少不得要繼續操心。

你看，到12月19日，泛海盧志強公告達到民生銀行5%舉牌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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